眼下正值阳春三月，是万物复苏、草长莺飞的季节，也是皖南春茶开采之时。早在三月初，山上的茶便催生萌芽像大米一样大小了。为了赶个好价钱，那个时候村里家家户户、老老小小就提起一个小竹篮去茶棵地摘茶叶去了。准确地说，刚露出毛尖不叫摘茶叫“掐”茶，只用两个手指像捡豆子一样，一个个掐下来。跑遍整个山头，一个上午只“掐”几两这样的“米”下来。这种刚出头的新鲜毛尖，上面有一层白毛，我们当地人叫“白毫”。往往就是这样的“白毫”能卖个好价钱，拿到县城茶叶交易市场几两也能卖好几百元，有赛过黄金一说。

到了三月中旬，茶叶开始越长越旺，生怕茶叶摘不过来，村人们天还没亮就起床做早饭了。吃完早饭，天边刚浮起鱼肚白，村人们就一个个换上大点的竹篮上山摘茶叶去了。茶叶是我们村人的主要收入之一。这时的茶叶一天一个价，越往后，茶叶越不值钱。家中有老人的也闲不住，抢抓时机，佝偻着身躯在茶山上用那不太灵活的手指一根根地摘……每多摘一捧茶，就多一份希望。

村里人和茶叶多数都靠在一起，在山上摘茶叶也很是热闹。有的一边摘茶叶，一边聊家长里短；有的人边摘茶叶边嘴里吭着黄梅调；也有的人带个收音机放着音乐边听边摘，听着，听着，不觉中竟在暖阳中靠在茶棵地上睡着了……还有的人家有正热恋的一对情人，一边摘茶叶，一边窃窃私语，甚至不顾地上的泥巴，不知不觉中坐在地上连茶叶也不摘，两人躲在茶棵地里紧紧偎依在一起……

茶季是辛苦的，茶叶摘回来，有的人直接就把生叶拿去卖倒还省事。但多数人家为了卖个更好的价钱，还要自行在家用土办法自制“毛峰”去卖。首先在火盆里放上炭生火，火盆上放上专门用于制作毛峰的带有滑轮的铁筛，然后抓适量茶叶放在铁筛里，靠人力来回推动来制作毛峰。早上摘的如果茶叶上有露水，或者下雨天摘的茶叶均要事先把茶叶摊开在地上晾干，才能进行。不干的茶叶在烘的过程中会变黑，影响卖相，甚至卖不出去。手工制作毛峰也要掌控好火候，茶叶在炭火的烘焙下来回晃动，逐渐干燥，变成毛峰，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。这样的毛峰拿去茶叶市场卖会比卖生叶的价格翻倍。所以每到夜晚，家家户户都会传来“轰轰”自制毛峰茶的响声。走进村口，远远就能听到这种声音交集在一起，仿佛一曲交响乐，响彻整个村庄的上空……

虽然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好茶，可都拿去变卖不舍得留着自己吃。直到“夏至”时节过后，茶叶开始变老卖不掉了，才摘下“夏至”后的老茶在铁锅中手工制作，留下这种便宜的“炒青”来自己吃。

在茶季里，菜园里的菜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期，这时候茶山上正好是一些野菜的生长旺期。不用去菜市场买，摘完茶叶后，在茶山上用小锄头顺手挖点新长出的野葱回家烙春饼，还可以打点鲜嫩的山蕨菜（俗称鸡爪菜），抑或田间地头摘点冒新芽的野生水芹回家炒腊肉，每一种野菜都是皖南山区村民餐桌上的一道美味。

茶季的茶山树林里，野桃树上的桃花悄然挂满枝头；林中各种小鸟“叽叽喳喳”地叫个不休；茶棵地里蝴蝶围在身边上下飞舞；蜜蜂也在山野“嗡嗡”地在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丛中来回忙着采蜜；山涧的溪水“哗哗”流动传来悦耳的声音……此情此景，无一不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，身处其中，摘茶虽然辛苦，但却充满了乐趣。

如今，我已好几年没回生我养我的村庄去摘过茶叶了，人在他乡，每到这个季节回想起上山摘茶叶时身上充满着泥土的芬芳、油菜花的清香和餐桌上那一道道时令野菜炒腊肉的鲜嫩美味……夜晚躺在床上总是甜甜地进入梦乡，不愿醒来。

值班编辑：程子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