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吴

2024年04月01日 09:56:59 | 作者:凹凸 来源:黄山在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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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识老吴已有七年多时间了。

记得2016年深秋时节的一个凌晨,一直有睡懒觉习惯的我,那天竟莫名其妙地赶了一个大早:四点钟就起床了,然后赶着去宣城鳌峰路上的市府大院晨练,其实也就是慢跑运动。真是“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”,一迈上鳌峰路向西,便听见不远处清楚地传来“呼啦、呼啦、呼啦……”有节奏的声音,而且一阵比一阵紧促,这是谁呢?这么早就来扫地了?

当我来到他身边时,他就像久居荒岛的孤独者遇见了天外来客一样,那么主动、那么热情地与我搭讪起来。原来,他不是清洁工,是赶早替老伴帮忙的。他说老伴最近身体不太好,又舍不得辞去这份临时工,自己只好赶早过来顶岗。他还说他姓吴,就是宣城北郊的失地农民,一直在城里做搬家工。路灯很亮,可我还是看不清老吴的脸,只是他那大卷浪一样的头发特别显眼,尤其是他在说自己是一名搬家工时,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自信,眼睛也炯炯发光起来,并如数家珍地列举起他所搬家的大公司或大单位的名称。见我要走,他立即掏出上衣口袋里小砖头一样的老年机,非要拨打一下我的手机号码,说以后若有什么搬家之类的活一定要联系他,他会全心全意服务好的,而且价格实惠……我口上一连声地说着好好好,可心里就在想,这老吴,什么人啊,见谁都熟?

2017年7月,我有幸被任命为一家省报的驻宣城记者站站长。一天,接过前任的钥匙打开记者站的房门后发现,除了一张还算气派的办公桌椅外,却没有来访客人的半条板凳,于是,决定将儿子家那套大摇篮一样的旧沙发搬来。由此我想到了那满头卷发的老吴,就连忙掏出手机,好快,一拨便通。因为也不是什么“大买卖”嘛,所以双方也没讲搬运费是多少。没想到沙发搬进办公室后,老吴的要价超出了我的想象。结果,弄得我们彼此都不愉快。此后,好几次在大街上遇见他,我想躲,可他哩,居然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,老远就朝我打招呼,我也只好对他笑笑。这老吴,真会装忘事。

2019年初,宣城市首次成立了一家文学组织,我荣幸地当选为协会的“掌门人”。到了7月份,感觉自己一心不可二用,便有些不舍地辞去了记者站的职务。面对记者站那些我私人的书籍,我竟然还是想到了那个“奸猾”的老吴。他的手机一拨就通:“哪位?需要搬家吗?”,怎么回事?不是存了我的手机号码嘛。这一次,我是吸取经验教训了,先谈价后搬运。可一见面,老吴就说,不就是搬点书报刊嘛,好说好说:“好说,你就说嘛!”,我执意让他说出运费,可老吴的神态有些诡异,就是不肯明说。这个老滑头,不知道又会喊出什么高价……全部的家当搬进五楼的办公室后,老吴满脸的堆笑出来了,我想着怎样对付他不合理的要价。“算了。一堆书,本身就没什么重量,就当为同姓的宗亲帮忙啦!”咦?我没听错吧?这老吴怎么啦?尽管我掏出一张红色大币坚持给他,满脸细汗的老吴却坚决不收,然后一转身就走了。目送老吴在楼道里渐渐离去的背影,我突然想到,那一次也许是他家里有困难,莫名的自责感油然而生。

这样吧,下次有机会一定弥补他。

时间过得真快。转眼到了2023年9月的一天,我的第二本散文集《岁月心旅》从四川寄来了。物流只负责到一楼,我可没那种大力气搬到五楼。对,找老吴!我再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,这次他叫出了我的名字。很快,蓬头但不垢面的老吴来到了我的面前。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竹扁担,扁担上还绕着一对蛇皮袋。看着整整的18箱新书,老吴竖起大拇指说,你也够辛苦的,写了这么多书呀?我笑笑说,狗屁文章,一文不值,只是爱好而已。这次老吴主动说价了,我是满口答应,还准备着多给他50块。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,可负重爬楼梯却恰恰相反。一趟、两趟、三趟……老吴的喘气声一次比一次急促。每次看见老吴吃力地担着两箱书重重地停在我办公室门前时,恍惚间,仿佛又见父亲“双抢”农忙季节那一担沉沉稻谷压肩的情景。唉,老吴,多么的不容易。

老吴能吃苦,也有点倔,搬运的费用他坚持自己的要价。这次我想多付点,他说什么也不要。当我双手递上一瓶矿泉水后,他立马拧开,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完,我再拿一瓶给他,他却连连摆手,然后夹着那根发黑的扁担,潇洒离去……


值班编辑:程子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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